沈星河這下尷尬了，一時不知說什麽好。

那大漢瞪了她一眼，拽著女兒回屋了。

陸昭虞這時候已經付了帳，看她垂頭喪氣、怏怏不快，也不忍多說。他把東西裝進一個大袋子，看著就很沈。

沈星河要去幫他拿，被嫌棄了。

“很重，你拎不動的。”

沈星河：“……”

不讓拎就不拎，累著他活該。

沈星河撇撇嘴，跟他後面走了、身後小姑娘又從櫃臺內側探出了頭，大聲喊了句：“哼，軟腳蝦！”

沈星河聽見了，扭過頭，做出揮拳的動作。

那小姑娘手指捏住自己的兩腮，往兩側一拉，伸出了舌頭，做了個鬼臉。

沈星河：“……”

真的是超級想再去欺負欺負。

那小姑娘別看長得不好看，就是戳中了她的萌點。

沈星河心裏惋惜不能再去欺負小姑娘，回去的路上，心情很低落。

陸昭虞看她耷拉著腦袋，失魂落魄的樣子，有點兒摸不著頭腦，便問：“你又怎麽了？”抑郁癥又發作了？他也沒說什麽啊，又踩她敏感線了？

沈星河搖頭，沈默不語。

陸昭虞見她如此，一時也不知說什麽。他把兩大袋的東西放在一個手裏，空出一只手，去牽沈星河的手。為了討她開心，還故意用手指撓她的掌心。

沈星河撇撇嘴，明白男人的意思，便也用手指撓回去。

那種夕陽下，兩手相牽，慢慢回去的情景，看來別有一番溫情。

而地上，一大一小的影子互相挨著，緊緊纏著，像是永世不會分離。

兩人回了家，便一起動手把買來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。然後，就開始準備晚餐了。當然，掌勺的是陸家大少。

“你想吃什麽？”

“米飯。”

“吃什麽菜？”

“酸辣土豆絲，還有你說的雞蛋湯。”

陸昭虞點點頭，就開始準備了。

沈星河閑來無聊，就搬來小板凳，坐在廚房門口看他忙碌的身影。

說來，這還是她第一次看男人做飯。他把西服外套脫了，裏面的白襯衫袖子捋起來。估計這段時間沒出任務，曬得不多，裸露出的手臂，膚色竟白了些。當然，也是古銅色的，夕陽餘暉裏，油光閃亮。

沈星河從柴火堆裏，抽了一根麥稭，在嘴裏嚼著。然後，吊兒郎當的笑：“陸大官人，今天怎的是你下廚了？你家娘子呢？可是被你氣得回了娘家？”

正在削土豆皮的陸昭虞，聽了這話，動作一僵，差點削到了手。

這女人在說什麽？

那小腦袋瓜裏怎麽就不能消停些？

沈星河真不是個消停的人，見陸昭虞不回話，繼續自編自演：“我就說了，村西頭的那個李寡婦不是安分的，可憐你呦，怎麽就跟她混一起了？你把娘子氣跑了，看看，沒人給你洗衣做飯了吧？你個風、流薄幸的，看誰還願意給你暖被窩、生崽子……”

正在切菜的陸昭虞一直努力維持冷漠臉，他知道沈星河故意搞怪，也就隨了她。只是聽到她說暖被窩、生崽子，不由得激動了。這一激動，切土豆絲切得偏了，就切刀了手指。一眨眼的功夫，那血就開始流出來，把那土豆絲都染紅了。

陸昭虞切土豆絲切到了手，沒呼痛，身體下意識的反應，就是轉過身，用背影擋住沈星河的視線。切菜切傷手，這事有點丟人，是其一。怕是沈星河心疼、自責，是其二。

可沈星河是輕易瞞住的？

在他還沒切到手的那一刻，她就喊出了聲：“小心。”

可晚了一步，陸昭虞把自己給切了。還好，切得口子不是很大。

沈星河奔過來，看著那沁著鮮血的左手食指，一個心疼，就給含進嘴裏了。

“沒事兒，不疼。”陸昭虞用右手摸她的發，動作輕輕柔柔的，眼神帶著寵溺和憐愛。

“怎麽不疼？都出血了。是我不好。我只是怕你悶，逗你開心呢。”沈星河自責著，眼圈紅紅的。末了，小聲咕噥道：“誰想你啊，這麽不禁逗。”

陸昭虞不理會這些小埋怨，還給她到道歉，笑著說：“嗯，是我無能，是我的錯。沒事了，你坐著吧，我把菜炒了。”

沈星河嘟著嘴，還有些不開心，小聲道：“我給你燒鍋吧。”

“不嫌臟嗎？”

“嫌呢。這是土竈，柴火灰臟死了。”

“嗯。臟活、累活交給我，待會你去洗碗。如何？”

這似乎是個好主意。

沈星河點點頭，跑到一邊把碗筷洗了。

就兩副碗筷，很快就好了，她沒了事，就又坐在廚房口，嘰裏咕嚕說個不停了。這次倒沒有說什麽撩亂人心的話。而是離開他之後的一些小事。

“我偷偷離開，你很生氣吧？賀宸幫我，你是不是對他動了手？其實，是我的主意，我當時吃藥吃太多了，很怕把自己吃傻了。你不知道，沈哲就是那樣子，一開始吃藥是治療男人那方面的，結果吃藥沒見效果，就吃的越來越多。到最後，就把自己吃傻了。”

“我討厭藥，我媽小時候就偷偷給我吃藥，像是長個子的，促進男孩子生長發育的。我不吃，她就生氣。我其實很怕她生氣，她生氣會發瘋，喜歡打我，還不給我東西吃。我不喜歡她，很想離開。”

“我是離家出走過的，大約13歲的樣子，什麽也沒有帶，就一個人走了。其實，離家出走也沒什麽可怕。他們都說我單純，但事實上，我很早熟。我知道什麽人無害，什麽人用心不良。只是，這種辨識人心的功力一年不如一年了。”

“你知道一個人走是什麽感覺嗎？我不知道去哪，不知道怎麽解決溫飽，可是，我竟然一點也停不下來。那樣漫無目的地走著，哈，我從來沒體驗過那樣悠長而豐富多彩的時光，感覺怎麽走也走不夠。”

……

沈星河像是一只鳥兒，嘰嘰喳喳、喋喋不休。她其實說話很隨性，有些地方根本連不到一塊去。她像是天馬行空，在腦海裏勾勒著一幕幕場景。

陸昭虞靜靜聽著，偶爾回頭看她。那一刻，她把頭靠在門邊，俊俏的臉閃過無聲的脆弱。他忍不住想，沈星河那麽渴望自由，或許是骨子裏的天性。

一直以來，她自由灑脫，率性而為，即使病魔纏身，依舊不肯困於狹小的天地。她一直在走，一直在追逐著自由。她是個追逐自由的浪子。

可是，沈星河最想走去哪裏呢？

想著，他問出聲：“星河，你想走去哪裏？”

沈星河眨巴著眼睛，竟然真的想了。她靠著門，眼眸看向門外的夕陽。不知過了多久，陸昭虞聽到她近似癡迷的喃喃：“我、我還沒看過大海。我還沒看過大漠孤煙。如果可以，我想走到非洲去，橫穿沙漠。陸昭虞，我想擁抱太陽。”

她癡癡喃喃，然後，伸開雙臂，做出擁抱的姿勢。

陸昭虞一怔，久久無言。

太陽是熱烈的、溫暖的、生機勃勃的。

沈星河也許骨子裏一直想成為這樣的人吧？

她其實做到了，她一直活的像是太陽，拼命而放肆的燃燒。

接下來的時間，陸昭虞沒有說話，沈星河不知道在想什麽，也沒有出聲。

室內寂靜了約莫大半個小時，陸昭虞就把飯菜做好了。等廚房裏飄揚著飯菜香，沈星河像是忽然醒過來，從板凳上站起，小跑著躥進廚房。她雙臂一伸，從後面圈住他的腰。小臉貼著他的後背，特粘人的那種。

“星河？”

陸昭虞有些吃不消她的熱情，轉過身，想要將她推遠些。這女人再不安分點，他會直接把她吃了。

沈星河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，面上如春花燦爛，嘴裏更是甜甜地呢喃：“哎呦，大官人好棒。奴家聞著飯菜香，都要流口水了。大官人這麽棒，奴家可真是個有福的。”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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